身居海外,无论是定居生活还是旅游度假,安全永远都是第一位的!近期的菲律宾绑架案引起网友关注。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,不仅给受害人家属带来巨大伤害,也让很多网友震惊不已。
而他们在异国他乡到底遭遇了怎样的磨难,我们根本无法想象。近日,一位有同样遭遇但有幸死里逃生的中国人,向媒体讲述了这段经历。
菲律宾遭遇绑架
化名维邹峰中国人,在菲律宾当地遭遇爆浆,他们拿到100余万元赎金后,死里逃生回到家中。
邹峰都做对了什么,绑匪竟然会放走他,使他成为首个在菲律宾被绑架后死里逃生、没有受到伤害并追回大额赎金、得以公开自己遭绑架经历的中国人?
事情已经过去近两年,当时的惊心动魄,已随时间的远去而逐渐淡化,他心情平静而思路清晰地向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复盘了那段劫后余生的往事。
邹峰于2022年11月13日从杭州飞至澳门,再经香港,于11月15日凌晨0:20抵达菲律宾首都马尼拉。当时因为疫情原因,无法从国内直飞北美,他原本是想绕道马尼拉经韩国首尔再飞北美,没想到这次借道,却成了一场生死较量。
他住进了繁华马尼拉海湾的高端酒店,每晚约1500元人民币。
在这样高端的酒店里,他是如何被绑架走的?
DAY 1
邹峰落地之后选择了当地最好的酒店之一,而这个奢华酒店竟是噩梦的起点!
两双眼睛已在暗中盯上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。
在酒店用餐时,一对以夫妇形象出现的男女与我“偶遇”。男方自称是东北朝阳人,女方自称是广东人,长期生活在菲律宾。由于他们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股亲切感,加上他们自述在新疆做电子产品生意,跟我的业务有关。
习惯了国内安全环境的我,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。
后来,夫妇俩又邀请我共进晚餐,我当时带上了一位本地朋友。餐桌上,他们谈笑风生。这顿饭,相安无事。
DAY 5
11月19日,夫妇中的男子再次邀请邹峰单独聚餐。然而,这次聚餐的时间却一拖再拖,从晚餐变成了夜宵
当晚11时左右,一位中国籍司机开一辆白色SUV送两人去到了餐厅。
夜宵中什么事也没有发生。20日凌晨2点就餐结束,同行男子称可以送邹峰回酒店。
送他们回酒店的还是之前那一辆车,不过旁边还有另外一辆车。让邹峰感到奇怪的是,送他们来的那辆车副驾上多了一名菲律宾女子。
邹峰当时也没多想,就和同行男子上了后排座位。
车辆开始行驶,司机说:“去XX酒店是吧?”他刚说完,突然间,一股很大的力量从背后箍住了邹峰的脖子,让他顿时喘不过气来。
原来,后备箱至少藏了两名男子。我还没反应过来,约我吃饭的男子也动手了,他蒙住我的眼睛,并狠狠地打了我脸部两拳,还对我说道:“兄弟,活不下去了,没办法。”
随后,邹峰被戴上眼罩、手铐、脚铐,还被用塑料轧带类似的东西从后拉住脖子。邹峰被后备箱的男子牢牢锁在靠背上。
这时,邹峰终于反应过来:我被绑架了。
在邹峰被控制住后,邀请他吃饭的男子迅速下了车,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。
他下车后,另一名男子上车,开始搜身,将邹峰身上手机,手表和随身挎包拿走,挎包内有40万左右菲律宾比索(约5万元人民币)。
事后想来,副驾上坐一名当地女性,是为了让邹峰不得不选择坐在后排位置,以方便躲在后备箱的绑匪控制他。
邹峰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,开始在脑海里思考如何同绑匪周旋。
他们开始问邹峰各种问题,包括他在国内是做什么的,来菲律宾做什么等。他们还问了手机密码、Apple ID密码和酒店房间号码,考虑到人身安全,邹峰将密码一一告之。
邹峰听出来参与绑架的几个人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。
车子行驶了大约摸两个半小时左右,终于停了下来,此时应该是离开了马尼拉。
绑匪抓错了人
邹峰回忆,自己被带到了一间狭小的房间。
绑匪将受害人称作“牛”,而关押“牛”的屋子被称为“牛房”。关押邹峰的“牛房”大约3~4平米大小,瓷砖地面,有一扇防盗窗,没有床。这里有四人轮流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这个过程中,邹峰一直戴着眼罩。但一位绑匪竟然主动说可以让邹峰摘下眼罩,并不担心自己的面目被看到。
绑匪嚣张的说,:“我不要紧,因为我一辈子都不打算回中国了。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你看到我、认出我的样子。我相信你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来菲律宾了。即使你再来了,你也干不过我。”
绑匪自己说,在菲律宾绑架,他做了好多年,买了一座岛,还娶了菲律宾老婆,目前负责两个行动组,已经是“佛系”绑匪,希望尽快“退休”,公司则希望他带出两个团队再“退休”。
另外一个年轻的绑匪一直戴着口罩,每次出现也都要求邹峰戴好眼罩。这个人是主要打手,多次对受害人邹峰拳脚相加。
就在邹峰无比绝望的时候,绑匪竟然说他们抓错了人,邹峰并不是他们老板要找的人,“但兄弟们也不能白跑一趟,你的手机、网银、聊天记录我们都看过了,你在30个小时内凑够100万元,就当兄弟们找你借的。少10万元剁一根手指。”
邹峰在得知被绑架开始,就没有透露自己的经济实力,并不时透露自己并非有钱人,甚至开始装穷。就坚持一种说法:我没钱,但是我愿意去借。
这些绑匪并不希望受害人给国内的家人或朋友发信息筹钱,他们最希望的是邹峰身上就有,可以直接给他们。
绑匪说,他们会根据聊天记录指定一些人借钱,让受害人也自己想想哪些人可以借,用什么话术。
因此,受害人拿到了自己的手机,可以联系国内认识的人,但每一步必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操作。
拿到手机后,邹峰再三权衡,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我的家人,一是怕他们担心,二是怕他们马上报警。在当时的情况下,邹峰不能预判报警会如何影响这件事的走向。
一开始,邹峰主要是找朋友和生意伙伴借钱,其中部分打了钱,部分推测邹峰可能遇到了什么事,一边采取拖延战术,一边查我的行程。这期间,邹峰手机上所有能借贷的APP都让绑匪借了个遍。全程都是他们拿着他的手机操作,问他密码,需要人脸识别就把手机放在我面前,让我摘下眼罩进行识别。
在我借钱期间,他们还派当地人去我酒店房间,将我房间内所有东西转移了,包括300万韩元(约1.5万元人民币)和1万港元。
DAY 7
30个小时快到时,邹峰还没有凑够100万元。
这时绑匪开始激烈地恐吓他并踢打他,如果当天凑不到100万金额,威胁说要马上用雪茄刀切他手指。
于是邹峰才紧急联系家人打够余款。
21日晚,所有赎金到位,他们不停地转钱。
哪知,他们又“临门一脚”,称还需要5万元“遣散费”。
绑匪称来自“东方监狱”
令邹峰感到意外的是,负责“钓”他的男子,之前竟也被这伙人绑架过!
DAY 8
22日,他们没有继续让邹峰筹钱,但也没有放他走。
后来邹峰才知道,之所以拿到钱后没有马上放人我,是因为到位的钱即使转出,24小时之内还可能被反诈追回,所以,所有钱到位后再把“牛”留置24小时是他们的标准操作。
因为22日没有事情可做,邹峰也认为自己会被放,就比较放松地和看管的绑匪等人分别聊天。
其中一人告诉邹峰,他们的主要绑架对象是在菲律宾做黑产(电诈、网赌)的中国人,他们其实不愿意做商人和游客的“生意”,风险比较大。
这位绑匪还透露,他们的“公司”叫“东方监狱”,有着多样化的“业务”,包括诈骗、网赌、绑架等。他的老板负责绑架,下辖4~5个行动组,同时可以执行多起绑架。并带有威胁意味地对受害人说,在菲律宾,绑架非常普遍,报警没有用,他们干了5年,从来没有出过事。
菲律宾的绑架团伙原本确实是“黑吃黑”,目标是在当地做黑灰产的中国人。但随着做黑灰产的因为被打击也不好赚钱了,再加上别人警惕性也开始提高,“黑”不够吃了,这些人就把目光转移到“白道”上来,开始瞄准从中国过去的差旅人士、游客身上。
绑匪在聊天中还提到,他们会直接从中国“钓客”。他提到一种模式:在直播平台充当大哥,“钓”女主播去菲律宾,下飞机直接绑走,这样的“单子”一般比较大,基本300万-500万元。
另外一位绑匪称他是犯下命案后偷渡至菲律宾的,他的打算是:靠这个赚几年快钱,然后去新加坡买房生活。
年龄最小的绑匪,他也称自己是犯下情杀命案后偷渡至菲律宾,在菲律宾购买他人护照获得身份。
据他们介绍,他们还有专门负责钓“牛”的外线组,负责寻找目标并接近,与行动组在绑架车上交接。负责跑腿的是外勤组,还有负责放人过程的善后组。
在这个过程中,绑匪提到,前面在酒店与邹峰套近乎的男子也是之前被他们绑架过的人,现在帮他们物色对象。如果绑架成功,能获得总金额30%的分成。这时,绑匪开始游说邹峰加入,说如果之后帮他们物色对象,并能成功绑架,也可以获得相应分成。
国内警方帮我追回约40万元
DAY 9
被绑架后经过3天4夜的煎熬,绑匪终于准备释放邹峰了。
在赎金到手后,绑匪把邹峰放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度假村门口,行李箱和背包也交给了他,让他默数20秒后才能摘下眼罩。
邹峰发现自己被放在New Forest Park Resort(新森林公园度假村)门口,地点位于Angeles(安赫莱斯市),这里距离马尼拉有100多公里。他的护照和通行证都放在背包里安全的位置,包里被塞了3万比索现金(约合4000元人民币),还给了他一个手机,手机上登着他的微信。
发现一名50岁左右的菲律宾男子,身着保安制服,眼睛看着他。
邹峰看到远处一个麦当劳标志,路上也没有出租车,就向着该标志方向行走。这时,着保安制服的男子向我摆摆手,意思是走错了。邹峰意识到这是他们的人。
邹峰上前用英语询问应该如何打车。男子也用英语告诉他这里没有出租车,需要坐当地的摩托车,自己可以帮他叫。
随后,保安带着一辆摩托过来告诉邹峰,300比索到国道边有出租车的地方。过了10多分钟,邹峰被送到了国道边,交给了一个出租车司机。沟通后,得知他不能直接将邹峰送到机场,需要转乘。
这名出租车司机开车途中一直不停地观察、掉头,像是在甩掉跟踪的人。他把受害人送到了一个当地的汽车站,交给了一个小巴司机。
包车去马尼拉国际机场,小巴司机要价8000比索。
在车上邹峰就开始联系自己夫人,冻结银行卡并报警。
幸运的是,邹峰是用美国签证入境菲律宾,只能在当地逗留7天,且无法转成长期签证,一旦逗留时间超期就会被列上黑名单。加上他本身年纪比较大,所以最终没有被卖掉。但如果是旅游签证入境,就可以把他的签证延期最后转成工签,这样的后果就是,邹峰极有可能被卖到电诈园区。
邹峰后来分析了一下,绑匪给他证件和钱的意思,应该是让他赶紧离开菲律宾,不要逗留也不要在当地报警,这样他们更安全。因为自己是他们绑架的为数不多的中国“游客”,他们也只是想试试“水深水浅”。
这些人以前绑架黑灰产的时候,有一个通用话术,就是菲律宾国反绑架大队(AKG)不接受中国人直接报警。但其实这个说法是假的,他们是吃准了那些从事黑灰产的人不敢走这个途径,只能忍气吞声。归还护照,提供新手机和钱,其实都侧面说明了他们也害怕你在当地报警。
23日晚上12点左右,邹峰到达首尔,告别了9天梦魇般的马尼拉旅程,终于安全了。
到现在,他都会时常想起那些绑匪跟他说的一句话:“中国人就是走在大街上的ATM机。”
事后统计,本次绑架事件,受害人的实际赎金在150万元左右。最后通过中国警方的努力,帮助追回了40多万元人民币。
这是因为,当初按照绑匪要求往境外汇款时,需要将赎金先打到境内的一张银行卡,他们用这张卡将钱转往柬埔寨,再通过那边的赌场把钱洗到绑匪手里。这些资金中转涉及“手续费”,最后被追回来的,也就是还留在国内的那些“手续费”,警方通过冻结这些国内的收款账户,将钱追了回来。
来源:每日经济新闻 封面:M P from Pixabay